故乡在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在安土重迁、故土难离的国度,故乡不仅承载着宗族邻里血浓于水的亲情,还是旧时失意的士子文人寻找精神慰藉的家园,是现代人放飞心灵,拥抱山水,记忆乡愁的心中绿地。自然,那一条条通往故乡的路就显得非同寻常。每一位远离故乡的游子都曾为之牵绊,为之心襟摇落。遗憾的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找到并踏上回家的路,这样的遭逢在旧时代是再普通不过的了。
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屈原信而见疑,忠而被谤,一身去国,万死投荒。终其一生都没踏上回家的路,回到他挚爱的楚国,而沦落荒野,行吟泽畔,自投汨罗而死。一场战争结束了,英雄还没有抵达他的战场。一代名将李广迷路失期,错失了决战匈奴单于的机会,也错失了他念念封侯的机会。匈奴已平,又何以还家?李广继而悲愤自杀,饮恨九泉。“在塞外大漠,一位英雄没有抵达战场,他把自己永远留在了征途”(胡宝林语),这绝对是李广式的怀才不遇。永贞革新失败后的柳宗元被贬柳州,南国的穷山恶水没能摧折他的意志,却愈益激发了他的哲思玄想和对故土的思念。“若为化得身千亿,散上峰头望故乡”是一个身处江湖之远的失意文人眷恋故土山河的奇思妙想,一场政治争斗结束后,好不容易盼来佳音,终于可以踏上“归乡”路,却在此时意外客死他乡。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一代帝王李煜幽囚小楼,只得在青灯梧桐忧愁风雨中回忆那不堪回首的故国,那朱颜已改的佳人丽日,那绿肥红瘦,那凄凄清愁,发出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的天上跌落人间的慨叹。公元978年,李煜被宋太宗赐死,那一条通往故国的路,通往故乡的路,是再也踏不上归途。多灾多难的东坡,一生流转黄州、惠州、密州、杭州、儋州等地,经年和兄弟子由不遇,更别提千里之外的家园故土,只得在“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的达观坚定中,期盼重新踏上归途。不料,几起几落,几进几出,十年生死,最后客死南国,令人叹惋深深。携《人间词话》响誉文坛的国学大师王国维,在大清灭亡后,找不到精神出路,也回不了“故乡”,投大明湖而死,“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仿佛一语成谶。
伟大的诗圣杜甫,奔走战乱,流离四方,在一个肃杀的秋天,独自登台,发出万里悲秋常作客的慨叹,也在一个朗朗月夜,征途逆旅写下“戌鼓断人行,边雁一秋声,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的绻绻思念,最后客死岳阳。诗仙李白漫游吴越,苦于山势崔嵬,路阻不通,有家难归,只得发出“吁嘘兮危乎高哉”的无奈。多情敏感的词人周邦彦久作长安旅,在道阻且长的苦涩中,写下风荷举,故乡遥的感喟。此时,即使是摇落的秋天,故乡的晨昏也带着几许温暖和芳菲。家住吴门漂泊在外的游子啊,何时能踏上归乡的路!就连那自负的大诗人余光中,也没能跨过那一弯浅浅的海峡,让乡愁永远的成为了一张尘封的船票,令人唏嘘。
心事流转,昨日迢遥。那风雨如磐的岁月,是再也一去不复返了。聚天下英才而用之的英明举措,让人人渴望成才,人人努力成才,人人皆可成才,人人尽展其才。怀才不遇已告别了时代病,衣锦还乡不再是这个伟大时代的人们遥远的梦想,水远山遥道阻且长的无奈,战乱流离有家难归的隐痛已成为遥远的记忆,改革开放让海峡两岸一家亲,那一张遥寄乡愁的窄窄船票,开始抵达他的航船。
70年披荆斩棘,70年风雨兼程,70年沧桑巨变。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中国大地上正铺展开一幅巨大的浪漫而又写意的山水画。乡村振兴工程,有如漫野繁花,涌动春潮。过去偏僻蛮荒的村落,如今被乡村振兴打造成了各有特色的文化旅游“卖点”,变成了精彩纷呈的休闲农庄或旅游圣地。往昔尘土飞扬的坎坷小路,也随之被一条条笔直宽敞的柏油马路取代。良田美舍阡陌纵横,正随着一场前所未有的乡村振兴革命,成为了当下农村明亮的底色。望山见水忆乡愁,让回乡的路一马平川。
听父辈讲,还是在上世纪70年代,为补贴家用,赚取余粮,外出卖菜,一路要途经杨王、杨岗、董胜、华伍四个村落,再翻山越岭,到隶属黄石的铁山,待卖完菜回来已是星夜,若路遇风雨,路陡湿滑,耽时不说,还危险不断,让人叫苦不迭。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106国道改造,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武黄公路开工建没,随着连接城乡的几条主干道的贯通,客运车开始运营,东至黄石、西到鄂城、北抵铁山,短短一个小时便可到达,乡邻们早己告别风雨泥泞之苦,农商活动也不再局限于一城一地,城乡融合的深度前所未有。
近几年来,随着绿色理念的深入人心,随着京东、淘宝、共享单车、支付宝等新事物的出现,足不出户便可实现网上闪购闪付,低碳出行,绿色骑行成为连接城市和乡村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某个丽日周末,你常常可见,三五骑友、三两家庭在乡间小道、休闲庄园、田埂地头,或奔走,或小聚,或寻趣,或伫足留连,回乡的路不知不觉间蜕变成了一条全民奔梦的金光大道……
我有明珠一颗,照亮山河万朵。千万不要忽略路旁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天空中的一片流云,河海里的一点浪花,暗夜中的一颗流星,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云蒸霞蔚”,他们都是时代的折射,不是么?
(来源:鄂州日报 作者杨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