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民营养老院的开业路(民生调查·养老一线新探)

05-19 10:59  

养老产业前期投入很多,对于普通企业来说,比较好的模式是投资与运营分开,减少前期成本;或者压低成本,搞连锁规模化经营,以数量取胜。还要理顺服务体系中政府与社会的关系。

养老产业虽是服务“夕阳”,却是新兴的朝阳产业。民间资本要有投资长远的意识,在延长产业链、提供多样化产品上多下功夫,才能拥抱真正的朝阳。

养老机构里,白头发的老人还没来,先来了个90后小姑娘。

24岁的严佳倩,是杭州师范大学健康管理系的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将在江南养生文化村工作,成为这个浙江省桐庐县民营养老机构的一员。

民资养老院来了博士

扎着个半丸子头,圆圆的脸透着一股稚气,严佳倩说起自己的想法来头头是道:“现在真正能做健康管理的地方很少。在学校,我们学了很多怎么管理慢性病、预防‘三高’之类的。我就想找个地方,把学到的知识用起来。”

养老产业的发展,给了这个小姑娘更大的平台。据测算,按照未来老年人口数量,以每个老人年消费2万元计算,预计2020年中国养老产业市场规模将达5万亿元。

“老年人挺好相处的,我在这里能够帮着他们更健康地安度晚安。”今年10月,江南养生文化村就将迎来第一批入住的老人。在这个瞄准中高端养老需求、追求医养结合的民营养老机构,严佳倩将担任老人们的健康管理师。

“十三五”规划明确提出,“完善各类社会资本公平参与养老等领域发展的政策”“全面放开养老服务市场,通过购买服务、股权合作等方式支持各类市场主体增加养老服务和产品供给”。这无疑给民营资本带来更多信心,也给更多的年轻人提供了就业机遇。

80后赵发林,是杭州师范大学健康管理系的博士,在养生村挂职,促进产学研相结合。

从杭州开车到桐庐,刚一下车,赵发林就召集了好几拨人开会。这位精瘦的博士麻溜地处理手头的事儿:“我们这里是中国中医科学院临床所打造的临床基地,以中医为特色,主打健康管理、治未病。在这里,我就琢磨着怎么为老年人提供健康服务,开发适合他们的养老产品。”

除了年轻人,这里还有耄耋老人的助力与关怀。2013年,时年93岁的国医大师路志正老人来到了桐庐。他一餐一碗饭,走路气不喘,面色看起来比很多年轻人都好。

彼时,养生村的想法已经萌芽,执行董事郎涛跟着路老学习了20多天。“饮茶有方、食姜保健,早晚打两遍八段锦,睡前泡脚养心……路老这么健康,为什么不把这些习惯带进养生村,让更多的老人受益呢?”郎涛说,未来还将请北京、杭州等地的国医大师进村开讲座,帮助老人们做好健康管理,无病到天年。

开业在即还是缺医师

养生村里,摆着一张石桌。桌子一边坐着桐庐县卫生局的工作人员,另一边坐着一家养生村的工作人员。桌上沏好的茶水散发着热气,茶叶在杯中缓缓舒展开来。

“不说废话,郎总,你们现在还有哪些难处,需要我们做什么?”没有碰茶杯,卫生局局长吴志忠直截了当。

郎涛吹了吹杯中的热茶,又将杯子放下,“那我就不客气了。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缺人,我们今年10月就要开业了,第一批老人也要过来体验入住了。配套建的综合门诊部,不瞒您说,人还没有招满”。

养生村里新建好的综合门诊部装修一新,体检的各项设备也陆续到位,三层高的楼房,尚显空荡。

“按照规定,门诊部要配置5名医师、5名护士。现在多点执业还是有难度,医护人员确实缺。”养生村健康管理中心主任陈水泉说。

陈水泉的话让郎涛的脸绷得更紧些,“我们给的待遇不低,而且门诊部建起来了,周围的居民也能来看病,还能请专家过来坐诊,是好事。我胆子大一点,就想问问,是不是民营医疗机构一定不能给编制?”

除了医护人员让郎涛揪心,门诊部纳入医保的事情也没少让他操心。根据当地政策,民营医疗机构得运行一年以后才能纳入医保定点。“现在都鼓励社会办医、医养结合,没医保,来的老人肯定少,如果非要到一年,好多民营机构都撑不过去呢。”郎涛竹筒倒豆子,一气儿说出了目前最想解决的问题。

问题典型又一针见血,吴志忠不能当场给出答复,但承诺一定向相关部门沟通,希望相关部门能对纳入医保一事“宽进严管”。

朝阳产业增长点在哪

即使医疗人才尚有不足,但养生村的整体建设已经基本完成。依托于浙江省健康小镇——桐庐富春山健康城的打造,养生村在政策和配套上也得到了当地不少支持。比起很多尚在为资金、土地着急的民营养老机构,郎涛他们的情况要好很多。

“目前政府出台的政策很多,有些还是难以落地。”浙江省发改委社会发展处处长王叶青直言不讳,“比如浙江规定,非营利性养老机构也可以抵押资产贷款,但是很多银行不愿意贷。养老机构回报期很长,银行不看好。还有在用地上,不少营利性养老机构也很苦恼。它们虽然是挣钱,但挣钱少、回报慢,8年10年才回本,如果还要向其他用地主体一样进行市场化竞拍,价格高,受不了。”

对此,浙江省于2014年出台政策,营利性养老机构用地可归为服务业中的其他类用地,地价可以低一些。但是政策出了,新的问题又来了。

“养老业挣钱慢,每年地方政府都有土地指标限制,它当然愿意把土地给营利性好的工业项目,一两年投下去,第三年就能缴税了。而且现在地方政府都有招商引资的任务,养老项目投资大的毕竟少,你真投几个亿下去,建那么多床位,也不现实。”王叶青说。

国务院常务会议日前决定“对促进民间投资政策落实情况开展专项督察,着力扩大民间投资”“必须采取有力措施,推动相关政策落地”,盼望能激发出更多的民间投资潜力和热情。

政策落地难之余,养老产业到底应该发展成为什么样,政府也好、企业也好,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王叶青建议,公建民营、连锁经营或许可以杀出一条路来,“养老产业前期投入很多,对于普通企业来说,比较好的模式就是投资与运营分开,减少前期成本;或者压低成本,搞连锁规模化经营,以数量取胜。”

在浙江省民政厅社会福利与老年服务处处长黄元龙看来,首先要理顺服务体系中政府与社会的关系。“过去搞养老服务,有两种误区,一种是政府自己建自己管,批个事业单位,搞几个人在那里,但服务质量不一定好;另一种是政府说自己没钱,什么都给社会管。这两种都不好。”

黄元龙建议,政府建设后,服务运营应该交给社会,同时要做好托底作用,特别是对于失能半失能老人、经济困难老人的托底。“托底之外,企业想进来做高端市场、发展多样化供给的话,那就交给市场去做。”

养老产业虽是服务“夕阳”,却是新兴的朝阳产业。民间资本该怎样迎着这缕曙光,持续前行呢?

“不要老想着在机构里搞服务挣钱,毕竟,高端的消费市场还没有完全成熟。但是,企业可以在延长产业链、提供多样化产品上下功夫。”黄元龙算了一笔账,在浙江,目前共有3万多个老年人活动中心。老人爱打牌,如果开发专门适合老年人的扑克牌,数字、花色都大一些、亮一些,将是一笔不小的订单。“3万个活动室,每个活动室一年打20副牌,算算有多少?一个要倒闭的扑克牌企业就挽救了。还有假牙护理器具、带放大镜的指甲剪,这些都是消费的新增长点。”

临近傍晚,养生村里的讨论依旧热闹。同事们追着赵发林,非要问问最近又在琢磨什么新产品。“我们设计了一款排毒凳,主要是通过穴位刺激,让老人每天坐一坐,缓解便秘问题。”赵发林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