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儿童的世界里多了一位守护者

08-02 18:26  

7月26日,河北省阜城县人民检察院工作人员在冯塔头村给留守儿童讲解自我防护知识。新华社发

5月27日,在江西省贵溪市金屯镇金屯村渡坊村小组,志愿者和留守儿童一起进行体育活动,给留守儿童上礼仪课。新华社发

家庭教育,尤其是父母高质量的陪伴,是孩子健康成长的基础。近日,在全国政协召开的“关爱农村留守老人儿童”网络议政远程协商会上,不少政协委员提到了儿童主任工作机制。据了解,目前全国共有儿童督导员4.8万余名,儿童主任66.3万余名。

儿童主任制度从2010年开始进行试点,如今已经走过10个年头。被称为“解决留守儿童问题的最后一公里”的儿童主任,让从前作为整体被看到的留守儿童,能够作为个体被外界关注、了解。

儿童主任的工作运行如何,遇到了哪些问题,需要哪些支持?记者对政协委员、社工组织、儿童主任等进行了采访。

1.留守儿童遇到问题会想起谁

生存权、发展权、受保护权、参与权——儿童四大权益,尽管是吉林省辉南县抚民镇榆树岔村的妇女主任,但像绝大多数人一样,郭薇以前并没有听说过这些理论。但从2018年6月起,学习这些知识成为她的工作之一,因为她多了一个儿童主任的身份。

民政部原社会福利和慈善事业促进司司长、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公益研究院院长王振耀曾牵头启动儿童主任制度试点,他将儿童主任定义为对接政府和社会力量的角色。

郭薇最初的工作是入户收集信息。收集信息有统一的模板,设计非常细致,包括儿童自身情况,有无独立房间,实际监护人的学历、年龄等。尽管在村里工作了8年,但最初并不顺利。“有些村民觉得我做这个收集,也没有慰问品,很多信息也不想告诉我。”

广西浩德慈善基金会(以下简称“浩德基金会”)驻辉南县社工刘薇帮助解决了难题。2018年,辉南县民政局通过购买服务,由浩德基金会进行培训、支持、督导、考核儿童主任的工作。现在辉南县已建立起驻地社工、督导员、儿童主任三级工作网络。儿童主任遇到突发事件或不知如何处理的情况,都可以上报督导员、驻地社工,由他们在更大范围内调动资源。

“我们定期组织儿童主任的培训,主要内容是做儿童相关的国家政策普及,传授具体的工作经验,比如上门沟通的技巧,怎么从孩子的表现中发现潜在的危险、怎么去链接资源等等。”刘薇所驻的辉南县共143个行政村、25个社区,每个村的妇女主任都兼任儿童主任,乡镇一级则有14名督导员。

经过培训之后,郭薇感到最重要的是多和孩子交流。上门多了,孩子们管她叫“姑姑”,跟孩子的亲近感建立起来之后,再跟家长沟通会顺畅起来。

辉南县对收集起来的信息实行动态管理,每个季度更新一次。留守儿童被分为四个风险等级,以此决定走访的频率。

榆树岔村现有33名留守儿童,郭薇感到大多数孩子的家庭条件不算困难,最重要的是有人关注到他们不同的需求,“唠唠心理嗑”。

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是保护留守儿童的安全,防止他们受到家庭暴力或者外来侵害。“儿童主任的责任心、观察力很重要,比如观察孩子会不会主动靠近家长,观察他和家长说话时会不会对视等等。”刘薇说。

网络议政远程协商会上,多位政协委员提出了儿童家庭教育指导问题。为浩德基金会的工作做第三方评估时,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副教授黄晓燕感到,儿童主任是现实条件下比较好的选择。“孩子的需求是综合的,除了吃穿,孩子成长需要成人高质量的、稳定的陪伴。”黄晓燕认为,如果有一个受到专业训练的人,能够对接各种资源,与孩子建立长期稳定的连接,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留守儿童在这方面的缺失。

2.给儿童主任一个支点

儿童主任试点初期是民间倡导,由北师大协调数所大学的教授包省包村,社工专业教授分片分配责任承包。

2016年开始,国家对于留守儿童的处境关注度不断上升,国务院接连出台《关于加强农村留守儿童关爱保护工作的意见》《关于加强困境儿童保障工作的意见》,提出村(居)民委员会要设立由村(居)民委员会委员、大学生村官或者专业社会工作者等担(兼)任的儿童福利督导员或儿童权利监察员。

2018年,民政部督促各地明确乡镇(街道)儿童督导员、村(居)儿童主任并实行实名制管理。

2019年民政部等10部委下发《关于进一步健全农村留守儿童和困境儿童关爱服务体系的意见》,明确要求在村(居)一级设立“儿童主任”,优先安排村(居)民委员会女性委员担任。在乡镇(街道)一级设立“儿童督导员”,由乡镇(街道)人民政府明确一名工作人员担任。

全国政协委员张敏是云南省勐腊县职业高中教师。在对儿童主任制度的调研过程中,她明显感受得到儿童主任对于留守儿童的作用,但也很快发现了这一制度在落实中的困境。

儿童之家是儿童主任组织活动的场所。按照规划,每个建制村都将配有一个儿童之家。勐阿镇南朗河村委会龙竹蓬小组的儿童之家,让张敏印象深刻。这个儿童之家会在留守儿童生日举行互庆活动,平时组织孩子们阅读、写作业,学习农耕、野炊等自然教育,宣传禁毒、安全知识,负责人还会请村里的老人来教孩子们唱本民族的歌曲,年末进行儿童之家儿童年度表彰。

但是儿童之家的运行让张敏担忧——“建设儿童之家的钱是3万元,通过社会福利事业的彩票公益金一次性拨付,后续运行资金却没有保障。龙竹蓬小组的儿童之家此前每年有两千元活动经费,开展了丰富的活动,但是今年没有经费了”。

儿童主任也面临同样的困境。“儿童主任没有配套编制和酬劳,妇女主任作为村里比较了解孩子情况的人,担任儿童主任是比较合适的人选,但是在额外增加了工作量的情况下,没有这部分工作的补偿,导致一些儿童主任工作效果受到影响。”张敏说。

在网络议政远程协商会上,段明龙委员建议,将农村留守儿童关爱资金纳入本级财政予以保障。张敏建议,把儿童之家建设资金及后续开展活动经费列入各级财政预算并明确规定各级承担比例,落实社区(村寨)儿童督导员和儿童主任劳务报酬。

3.专业力量投入促进升级迭代

让黄晓燕深思的,是儿童主任的能力建设问题。

“儿童主任帮助解决困境儿童的生活补助申请等具体问题是做得很好,但是再深入一点,比如面对儿童辍学问题、网瘾问题,需要进行心理疏导、行为矫治,对专业性要求很高。这时候儿童主任的专业能力就会显得有些吃力。怎么不断升级、迭代是需要考虑的。”黄晓燕说。

充足的、专业的人力投入是一个长期问题。关爱留守儿童,与募捐等慈善活动不同,是一项要求非常复杂细碎而又难以看出明显成果的工作。

刘薇从作为驻地社工的工作实际估算,一个儿童主任深入关照10个孩子比较合适,“再多可能就没办法很细致地进行工作了”。

国际认同的标准是,儿童发生问题或受到伤害,保护力量一小时内可以到达。大量的受过专业训练的社工参与,让每个社区村寨都有儿童社工组织,是张敏认为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

在采访过程中,张敏用很长时间介绍了云南省沧源县勐董镇刀董村“外来社工组织+本地社工组织+乡村社区小组”的发展型社会工作模式。云南连心社区照顾服务中心是于2005年注册的本土社区服务机构。2013年以来,中心派驻两名佤族社工进驻刀董村,共同的语言与文化让两位佤族社工更易得到村民的信赖。两名社工在村寨中发展了20多位社区骨干志愿者,盘活了原有村中的儿童之家、村中小学等资源。社工工作结束后,村里的社工团队在中心支持下继续开展工作,并于2016年注册成为独立的本地社会工作机构。

而社工组织的现状是工作往往依托于政府购买服务,否则难以存活。“留守儿童的工作主要是民政部门主管,但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有限,政府最重要的是制定好的政策,多购买专业的社会组织服务。”张敏建议。王维平委员建议,可将具有心理教师资格证的志愿者纳入其中。

对此,民政部儿童福利司儿童保护处处长杨剑表示,今年民政部已将中央财政支持社会组织参与社会服务项目聚焦到农村留守儿童,其中4000多万资金将用于支持提供儿童关爱服务类的社会组织,特别是社工机构为留守儿童及其家庭提供有针对性的关爱服务。

浩德基金会副理事长刘树青在为两年多来的工作做总结时坦言:“目前的工作从根本上来讲还只是治标之举,因为困境儿童、留守儿童就在那里,已经形成事实,我们必须尽最大努力关心关爱和保护好他们的权益。”

而治本之策,每一个受访的人都提到了脱贫攻坚。“作为经济不那么发达的地区,脱贫攻坚战打响以来,家门口的就业机会增多了,有一些父母也认识到了陪伴孩子成长的重要性,就从外地回来了。”刘薇说。

郭薇数了数,自己村里的留守儿童从2018年的45名下降到了现在的30名。她说起一个初中的孩子,曾经父母在大连打工,后来回到镇上工作并买了房子,把孩子接过去一起住。放假时碰到郭薇,孩子跟她说:“想吃什么好吃的,妈妈都可以做,写完作业还可以陪我一起散步”。眼里满是高兴。

来源: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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