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头瓶装着我生命中最难忘的一段心路历程,里面有我曾经的韶华。
45年前,水果罐头既是孩子们的惦记,也是看病人、送节礼的首选。那时的水果罐头都是用薄铁皮压封,大人用菜刀开瓶,在铁皮上劈出一个“十”字,再慢慢用手掰开,那对角很锋利,一不小心会把手划出血。罐头吃光了,瓶子还舍不得丢,洗了洗就成了我们书包里的精配件———“罐头菜”,其实就是一罐腌菜。
1972年春节刚过,许多同龄人走进了憧憬的段店高中。2年多的高中住校生活,对于那个时代的我们,意味着活力与生动。而那个平平淡淡的罐头瓶,则装着我们的韶华,装着我们成长的轨迹。
上世纪70年代,腌菜是农家的当家菜,芥菜、萝卜菜各有味道。每周一上学,我们用罐头瓶小心翼翼装满一瓶腌菜带到学校,就着“罐头菜”吃饭时,我们看着腌菜的颜色由黄变黑,由黑变霉,瓶子里有时长出了白白的绒毛。
等到星期三,吃完一瓶黑白相间的腌菜,我们又带着罐头瓶风风火火赶回家。每当这时,空空如也的罐头瓶同我一样归心似箭。又是满满罐头瓶腌菜,又是腌菜里白白的绒毛,又是那段蜿蜒的回家路,这样的循环之旅虽然艰苦,但有心爱的罐头瓶陪伴,心里也无比愉悦。
一次,正值连绵的雨季,当我挑着几十斤稻谷,泥一脚水一脚从当时的大队部把米碾回家时,看到桌上的罐头瓶还是空的。原来,家里的腌菜吃完了,新做的腌菜还要等上一些时候。“我要上学了。”摆在桌上的罐头瓶好像对我说。没办法,母亲到邻居家借了一碗腌菜,一半装进了罐头瓶。
我带着母亲借来的罐头菜,从陈龙湾出发,过田埂、穿村湾,走过黄家大湾来到孔家铺,再走上几里路就到了学校。一路上,田野的稻谷绿了、黄了,又绿了又黄了,路上的尘土飞扬,把我的裤腿“染”成了灰色。罐头瓶里的腌菜香味令我垂涎欲滴,边走边闻,伸手抓一把塞进嘴里,嚼着嚼着,只有少许盐味的腌菜顿觉是那样的香,那样的甜,那样的美。
罐头瓶与我们在校园朝夕相处,简陋的寝室里,有“饿”着肚皮的罐头瓶,有几片腌菜贴在瓶壁的罐头瓶,或躺在冷冰的竹床一角,或用一个布网兜挂在墙上,或静静躲在床底下。住在长江边的一些同学,偶尔有几只河虾和腌菜一起装在罐头瓶里,每到吃饭时,寂静的寝室一下子热闹起来,虽然只吃到一只小小的虾,却格外高兴,这也算是奢侈了。
有时罐头瓶里的腌菜接不上来,无奈只好到段店街上买块豆腐或几分钱的辣萝卜,吃得津津有味。罐头瓶盖是铁皮做的,由于氧化经常生锈,有时在罐头瓶口留下了一道道锈迹。尽管如此,我们对罐头瓶还是爱不释手,用废纸或布条擦了擦锈迹,洗了洗瓶子,又轻轻放进书包。
800多天的高中校园生活,我们嚼着腌菜,听着老师朗读《祝福》《海燕》,听着老师讲授“x+y”,看着老师板书的水分子式……罐头瓶里既有人生的味道,也有知识的营养,正是这个不起眼的罐头瓶,诠释了平凡如你我,也曾有过属于自己的黄金时代。平凡的日子,照样可过成诗的深刻道理。
来源:鄂州日报
作者:陈庆跃 熊美兰